【楼诚】论猫对问题小孩的治愈作用（一发完）
·亲情向
·一个帮助问题小孩的故事
一．
“明楼，这次你必须和阿诚好好谈一谈了。”
明镜放下手中的电话，重重叹了口气。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，发间却已有了零星白点，自从多年前开始独掌家业，她紧绷的神经便再也没放松过，商场浑浊，摸爬滚打，一个人她硬是撑起了一家的气度。然而，就算已经颇有见地的她，在此事上也犯了难。
“大姐，你放心。这件事交给我。”明楼宽抚般拍拍明镜的手，示意她到沙发上坐着。
“新到的碧螺春，您尝尝？”明楼动作飞快，几个茶具在他手上哐当作响，行云流水间恨不得摔碎几个到地上才好。明镜看不下去了，赶忙伸出手来制止他，“好了好了，你也别弄了。我等会还约了几个商行老板见面，该走了。”
她站起身来，走了几步，还是没忍住回头提醒了一句：“明楼，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呀。”
她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明楼，虽说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了，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小子！就算聪明过人，但始终差了几分稳重，还带了点少年意气，阿诚又敏感多思，她是真担心！可想归想，事还是得做的，在明楼再三保证下，明镜带着几分忧思出了门。
送别大姐，明楼坐回沙发开始敲脑袋。
这个月第三次了。
一开始只是上课不认真和逃学，他尚可以理解为小孩子爱玩的天性，毕竟明台的先例摆在那里，教育两句，小孩哭一哭，也就完事了；再不济，吃顿生活，怎么着也得长记性了。可这招对付明诚不管用，明诚就像一块海绵，任凭你对他指责，他从不反驳，照单全收，乖乖巧巧的告诉你没问题，隔两天又卷土重来，海绵里的水轻轻松松就被他自己挤掉了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明诚意志坚定，心里有根谁也拔不走的钢针，这根钢针就是他多年来夹缝中过活的生存之道。
之前倒也算了，这回可好，竟然和同班同学打起来了，问题指数直线上升，明晃晃的红灯，这段时间显然出了什么问题，他必须警醒了。
正在头疼，忽然听闻细微的开门声，只见一只小老鼠怯生生的从推开的小缝中钻了进来，动作敏捷，眼神游离，一看就算惯犯。只可惜一只老猫蹲在角落早已蓄势待发——“明诚，你过来！”
刷——鼠儿瞬间浑身寒毛竖起，“大哥……”
“过不过来。”
“……来了。”
明诚乖乖走到沙发旁坐下，明楼低头打量他，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些，走路姿势正常，手臂似乎破了点皮，脸颊上贴了个小纱布，显然刚刚已经处理过了。比起对方的手臂骨折，明诚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。但明楼心里还是涌起了丝丝沮丧，自己几个月前才刚刚在桂姨面前宣称要教育好明诚，让他成为一个健康/正常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，而如今这样，实在有违他的初衷。
“除了脸上和手上，还有哪里受伤吗？”
“没了。”
明楼抬起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，“哎哟！疼……”
“还说没有。”
揭开衣服，肩膀果然一片紫黑，触目惊心。明楼眼光暗了暗，瞪了那小子一眼，引得小老鼠往沙发下溜了几公分。
明楼不慌不忙，从桌上拿起刚刚就准备好的药酒，倒了一些在手上，往明诚身上搓。阿诚眼观鼻，鼻观心，打定主意不做声，只能默默承受明楼手心里传递的怒意，心中叫苦连天：大哥这回是真生气了。
好在明楼于一阵毫无章法的搓揉之后，还是率先开口打破僵局，“阿诚，喜欢小动物吗？”
“啊？”
“啊什么啊，喜不喜欢小动物？”
“……喜欢的。”
“大哥送你只猫怎么样。”
这回阿诚终于忍不住一脸困惑地转向明楼，等了半天预计中的暴怒没来，大哥还说要送他只猫？什么意思。
“先别急着答应，账还没算呢。今天这事儿你自己也知道严重性，大哥想了想，决定给你个补救的机会。这只猫，你来照顾它。接下来半年，只要你能把它养的健健康康，白白胖胖，不被别的小动物欺负，今天这事咋们一笔勾销。当然，若是没照顾好，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。”明楼面带慈祥的微笑，拍拍弟弟的肩膀，上兵伐谋，兵不血刃，一向是他的推崇。
明诚，直觉不对，但此刻大哥给的台阶不得不下，“……就，这么简单？”
“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好，大哥，我会照顾好它的。您放心。还有……今天，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什么？”
“对不起让大哥生气了。”
“知道大哥气什么吗？”
明诚诚实地摇了摇头，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。明楼叹了口气，有些事得从长计起，确实急不得。他挥挥手让小孩回房休息，告诉他一会儿苏医生会来给他检查身体，哪里不舒服要和人家说清楚，不要瞒着。明诚点头答应，带着困惑的神态回了房。
明楼目送他离开，悄悄弯起了嘴角。
第二天，明楼果然带了只小猫回来，黄白相间的小奶猫，不知是什么品种，个头不大，瘦瘦弱弱的，好在一双大眼睛水灵，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。明楼解释说是同学家里猫太多了，养不过来，便让自己帮忙养一只。
当然，这鬼话只有明台信了。
年仅九岁的明台一见小奶猫便和发了疯一样，激动地抱着猫儿一通乱撸，差点没撸掉几根毛来。兴奋大喊：“大哥！我能给猫猫取名字吗？”
“这小猫是我给阿诚的，你问他。”明楼抱手坐壁上观。
“阿诚哥——”
明诚抬头，随口道：“行啊，正好我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呢。”
“喵喵，就叫喵喵！多可爱！”
“这名字有点……”阿诚不服。
“就喵喵了！这名字好听！”明台一锤定音。
“好好好，就它了。”明诚其实无所谓，他心里想着只是以后要如何照顾小猫。明楼看明台一抱起猫来就没完没了，开口道：“明台，今天作业写完了吗。”
“大哥！你也忒扫兴！”明台抱怨，但讲归讲，还是将小猫递给了明诚，又向明楼做个鬼脸，跑去厨房找香姨要点心吃了。明诚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猫，真正抱在手里的感觉和在一旁看着完全不一样，刚刚要不是明台在，他早就跃跃欲试了。捧着手里的小生命，明诚在明楼鼓励的眼神下尝试着去摸了摸它的脑袋，小猫抬起头，望了明诚一眼，发出一声慵懒的一声“喵——”又在明诚的臂弯里爬了爬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，小家伙倒是不怕人。阿诚在手中颠了颠它的重量，真轻啊，可能还没他的一只胳膊重。如此脆弱的生命，只要一只手就可以……他心中震了震，甩掉莫名其妙的思绪，在心里决定要保护好这只小猫。
“喵喵，你好呀，我是阿诚。”
“喵——”
二．
明家最近发生了新的变化。
喵喵的到来让整个明家都沉浸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撸猫氛围中，就连一向不爱接触小动物的明镜，也开始习惯在喝茶的时候逗逗趴在腿上的喵喵。明台和明诚更不用说，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喂猫，连平常放学爱去溜达的点心店都显得索然无味。时间一长，事情变了味儿，俩小朋友竟为了自己和喵喵玩的时间争吵起来。明楼灵机一动，借此机会约法三章，每天需得保质保量完成作业才可以下楼找猫，否则自己将霸占喵喵全部时间。
“法西斯！”对此明台小朋友表示不服。然而收获白眼一双，额头栗子一枚，大哥表示，抗议无效。
这件事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阿诚。阿诚自从开始照顾喵喵起，便在心里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，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，他和喵喵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——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。他早起给喵喵准备牛奶，力排众（明台）议决定由自己负责给喵喵洗澡。课也不逃了，为了能顺利完成作业他开始听起课来，打架的事情也很长时间没再听说过了。总之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。
除了明楼。明大公子万万没想到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，一个人的家庭地位竟然能经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戏剧性变化，一不小心从此稳居食物链最底端。正所谓由奢入俭难，此后多年，明大公子的地位再也没有提高过。此为后话。
三．
古语有云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。
一切若是能如此顺利就好了。
十二月的一个傍晚，一声尖利的猫叫打破明公馆的宁静。
还不待楼下的众人上楼查看，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速从楼梯上窜下，一溜烟竟是顺着门口的夹缝跑了出去。
是喵喵！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明镜奇怪的发问。这么长时间了，喵喵被他们养得颇为温顺，从不见身形如此矫健得时候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
明楼往楼上看了一眼，心头一紧，“刚刚喵喵在哪里玩？”
“在，在阿诚哥房间，刚刚我看着它上去的！”明台紧张的看着明楼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“坏了！”明楼拔腿往楼上跑去。
明台也赶紧扭头往大门外冲“我去找喵喵！”
“哎，明台，你慢点！”
阿诚房间的门还维持着被撞开的状态。
地上是摔碎的杯子残渣，混乱的书桌表明刚刚显然经历了一场混战。
阿诚，抱着膝盖缩在床脚，整个人卷成了一只年迈的虾。
明楼走过去，拍拍他的肩膀，轻声说道：“阿诚，是我。”
明诚微微抬起头，睫毛战栗，犹如一只几欲飞翔的蝴蝶。可初生的蝴蝶抵不过雨水的重负，挣扎了一会便放弃了飞行。他几个月凝聚的泪水，仿佛一次性流干了。
明楼看着这张布满泪痕的小脸，心中酸涩，但也明白此刻只能等阿诚自己开口，他抬起手轻轻环着弟弟，是无声的安慰。阿诚在他怀里抽抽嗒嗒了好半响，终于开口说话，“大哥……我，我是个坏人。”
“阿诚不是坏人。”
“我是！我伤害了喵喵……我对不起它！
“……大哥，我，我刚刚在写作业，喵喵来找我玩，我告诉它，现在不能陪它玩……可是它不听话，一直在我身边捣乱，把我的作业弄的一团糟……我突然，突然就控制不住了，拿起了桌上的杯子……大哥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我不想的……”明诚哽咽的声音中夹杂着恐惧。
他突然想起了这种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，那个女人，那个差点让他死于非命的母亲！她也曾用如此方式对待过他，那些年的无助，痛苦，一经回忆皆是血泪，那暗无天日的日子，泯灭了他对人性的全部认知。如今他竟将这样的事再次重演，还是施于对他最重要的朋友身上！多么可怖，可悲！明诚害怕了。他突然觉得就算不是亲生儿子，桂姨残忍的血液也早已悄悄植入他的骨髓，遍布四肢百骸，他早该意识到的，不然也会给家里惹出这么多麻烦，他愧对大哥这一年的教导，他注定是坏人，他没救了。
“阿诚！你看着大哥！”明楼看着情况不对，用力摇着阿诚的肩膀，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，“阿诚，你不是她！”
明诚星眸闪动，深深陷入自责的深渊，“大哥，我就是她！如果我不是……我怎么，怎么会这样对喵喵！又怎么……怎么会因为李同学反驳我的话就控制不住去揍他！她是个疯子，我也是！”
“阿诚，你听我说！是人都会犯错，也会有冲动的时候，这再正常不过了。但人与人的不同就体现在，有的人遇到了问题会后悔，会反思，会改正！而另一些人则沉迷于暴力所带来的权威，享受欺凌的快感，最终不过是迷失在了自我的牢笼里，陷入悲剧的循环。知道上次李同学的事情我为什么没责备你，还让你来照顾喵喵吗？”
“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希望你能反思。若是我当场惩罚了你，你认为吃到了苦头，此事就算也一笔勾销，不会对你留下丝毫痕迹。但这半年来，你时时会想起这件事，对不对？每次看见喵喵，你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因为一句反驳，就滥用了武力，用自身权力来对付弱势，是君子不为。你的同学遭受无妄之灾，他可因此而顺从你？没有。他只是离你更远了些，不再反驳你的话，但也并没有因此认同你，你的目的始终没有达到。
“阿诚，人与人的交往中，暴力从来都是最糟糕的处理方式。看似威力十足，实则是内心软弱的象征，自证了身心的不足。暴力换来的服从也并不使人尊重，因之易碎如散沙，风一吹就散了。想要让别人按照你的心意行动，完全可以使用更加聪明有效的方式。比如李同学，你只需好好和他辩驳一番就行了，我问过，这位同学不是个认死理的人，你若说的对，他自会站在你这边；比如喵喵，你若不想它打扰你学习，可以将它抱到楼下，用牛奶或其他吃食来引诱它，让它离开你。这些事情只要静下心想想，你都能想到。好孩子，你需要的只是冷静。”
阿诚捏着衣角，颤声道：“可是大哥……我明明和她那么像，我一直在改了！可是我不行，不行……”
“阿诚，我说了，你不是她。你发现了吗？在照顾喵喵的这半年里，你已经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。一开始你只是把喵喵当成一个任务，每天公事公办，但从你接手给它洗澡时，你的情感已经有所不同，对不对？它不再是逃避责罚的选项，而开始成为了你的一个朋友，这是转变的开始。家里人都感受到了，这半年来，你变得更有爱心，更有责任感，也渐渐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半年前，你打伤李同学，可是内心冷漠，拽得可以啊，可是今天，你会对自己失手打伤喵喵而后悔，而自责。这说明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。这是很好的开始。
“阿诚，过去已经无法改变，可是未来却是可以修改的。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再给自己一个机会，好不好？不用害怕，大哥在这里，家人都在这里，我们一直是你的后盾。”
明楼拥着阿诚，轻声细语，生怕吓跑了这只敏感的小老鼠。而阿诚，在一阵寂静后，终于开始抽泣，渐渐转而放声大哭。这是他来家里一年，第一次释放出自己压抑的情绪，仿佛要把这数年来积攒的委屈，给一次性哭完了。他之前在家里，始终藏着几分胆怯，怀着一丝担忧，生怕旧事重演，再次面临被抛弃的局面。如今，他明白，不会了，他的家人不会放弃他，踏着节拍，迎着鼓点，他们会陪他一直走下去。还有什么可怕的呢？阿诚握着明楼的手，他握住了新的世界。
四．
喵喵最终被明台找回来了。
所幸小家伙除了身上一道被玻璃划破的血痕外，没有再厉害的伤。只是受惊有些严重，明台抱着一顿好哄才撸顺了毛。
明家人手忙脚乱赶紧联系了苏医生。小家伙被精心调养三五日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精神。
阿诚心里自责又愧疚，对小猫的照顾多上了几分心思，可喵喵偏偏油盐不进，对阿诚防备颇深，不单不理不睬，甚至有时还绕道走，再不复往日的亲近。
人是感情动物，小猫又何尝不是？被伤害的感情无法再重来，努力修补也依然留下空缺。这是喵喵给他上的，名为“爱”的一课。他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终于体悟到大哥照拂的不易。
但他知道，这一次，不一样了，他不是桂姨，至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。
三月的午后，空气中偶有寒意袭来，但阳光已渐渐恢复温暖，映出一片新生的色彩。
明诚捧着一本书躺于花园长椅，懒洋洋晒太阳。突然感到脚旁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碰它。
雪融了。
“喵喵，你好呀，我是明诚。”
“喵——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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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：
很久以前看到一个网友的评论，大意是说“明家把阿诚养得最好的地方，不是让他成为了十项全能，样样优秀的人，而是把一个曾经遭受过黑暗虐待的小孩，变得如此开朗又健康。”
我很好奇，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经受了多年暴力摧残的小孩，身上看不到一点暴力倾向的影子；又是什么，让多年没有学习习惯的他，重新拿起课本。
我想，是责任，爱，与自我认识。
这不是两三句的教导能说明白，或许需要一个事件让他再“痛“一次。于是，斗胆尝试着用一只小猫来解开他的心结，自己的心结，对明家人的心结。
不知道合不合理，姑且做个实验。对于暴力的解释是我幼稚的认知，大家看看就好，不要在意。笔力太弱，文章不可避免的会出现BUG和OOC，向您道歉。
感谢您能看到最后。
